古尔冈的夜晚比预想中热闹。这座距离首都三十公里的新城,玻璃幕墙大厦亮着各色电子广告牌,巨幅屏幕上中国手机品牌的宣传片正循环播放。写字楼间U型步行街挤满刚下班的年轻人,空气里飘着墨西哥卷饼和咖喱的混合香气。
作为在印度工作的中国职员,周末我习惯来赛博中心的商业区消遣。这里的写字楼月租金每平米将近两百元,但国际企业仍争相入驻。五百强公司的标志挂满大厦入口,其中包括不少把这里当作出海跳板的中国企业。白领们在下午五点的饮茶时间结束后,常会结伴到这条被戏称为"印度三里屯"的步行街解决晚餐。
餐饮区二楼有家墨西哥餐厅最受外国客青睐。服务员端上来的玉米片盛在锡纸托盘里,配菜分量比北美的连锁店少三分之一,价格却高出百分之二十。隔壁桌四个穿格子衬衫的软件工程师正用印地语讨论板球联赛,餐桌上摆着六瓶精酿啤酒。这种场景很容易让人忘记窗外三公里外,就是需要打着手电筒照路的城中村。
消费主义在这里表现出奇异的混合态。本土护肤品牌的门店装修得像欧洲古董店,三十元一块的蛋糕用金箔纸包装,而拐角处的奶茶店仍坚持用一次性陶土杯盛装香料奶茶。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在巨幕屏幕前自拍时,总会小心避开后方推着回收车的小贩。
当地朋友告诉我,古尔冈能在二十年里从荒漠变成经济特区,靠的是政府划定的"无菌区"政策。这片三十平方公里的区域禁止非技术劳工定居,环卫工人都需要持证上岗。跨国公司的高管们确实享受到了绿化覆盖率38%的花园城区,代价是清洁工人每天通勤四小时往返贫民窟。
高尔夫球场和国际化商业体构成的孤岛之外,更多印度青年在拥挤的就业市场里挣扎。我看着商业街电子屏上滚动播放的人才公寓广告,月租金相当于普通职员半年工资。餐厅里邻桌突然爆发出欢呼,原来板球明星在比赛中打出了六分球,瞬间冲淡了刚才关于加班费的争论。
这里的一切都像被精心调试过的展示柜,连垃圾桶都是北欧设计的分类款。只是偶尔夜风会带来几次街区外焚烧垃圾的焦糊味,提醒人们这座魔幻都市的真实坐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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